巴西咖啡的平權之聲（下）
COFFEA 創辦人 Kellinha Stein 專訪
撰文／吳筱翎 照片提供／ Kelly、Pedro Hummel
在上一期文章之中，來自巴西的COFFEA Podcast 創辦人Kelly 與我們分享作為一位獨立記者，她如何報導與推廣巴西的咖啡；而在本期，她將為我們描繪巴西咖啡莊園中的女性奮鬥史。
兩性平權是否已落實在巴西咖啡產業之中？
Kelly 表示，巴西女性在咖啡產業中的工作權，在過去三年有較大幅的改變。但當地女性在職場所面對的不平等，仍囿於歷史機緣下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。
咖啡在巴西經濟體系佔有一席之地，始於當地超過兩百年的葡萄牙殖民時期，該時期，女性工作比男性更勤奮，但所有的商業文件（如合約、發票等）只接受男性的人名作為記錄，女性在經濟活動裡的身影則被徹底抹去。
雖然女性在巴西咖啡發展史中，是被消失、被消音的一群，歷史學家仍致力蒐集文件以解讀歷史。例如一段紀錄，關於義大利的第一代移民，在咖啡莊園裡的女主人，一邊工作、一邊帶大七個孩子，但所有發票與商業合約，都以祖父的名字為契。另一份文件，則是法語老師在富有的莊園擔任家教時，所寫下的日記，清楚記錄了咖啡莊園內辛勤工作的主力是女主人，在丈夫外出時，同時照顧小孩、房舍、田間作物，是位非常優秀的管理者。
咖啡莊園是否和我們想像的一樣？
家庭主婦是十分沈重卻又總被忽略的工作。Kelly 認為，在巴西的女性，長期以來擔任出色的照顧者：她們不需要鎂光燈、不需要外界的認可，卻從此隱身於家庭之中。
我們對於咖啡莊園的印象，充滿美好，甚至連生活在巴西都市中的人們，也對遙遠的咖啡產區懷抱羅曼蒂克的幻想；令人難過的是，事實並不全然是如此，諸如強暴、吸毒、酗酒、暴力事件等，在咖啡莊園仍時有所聞。性別暴力加劇，使得婦女的安全堪慮。
另一方面，在巴西的莊園中，男人通常負責財務管理，女人負責管理莊園：包含我們熟知的後製、乾燥等涉及咖啡品質的關鍵製程。然而是誰代表莊園出席國際咖啡展覽、登台受獎表揚？卻總是莊園中的男性。諷刺的是，代表莊園的男主人，有時甚至還搞不清楚自家莊園高品質的關鍵因素。
錯誤的文獻記載，為缺乏話語權的女性處境更添困窘。ICO 國際咖啡組織(International Coffee Organization) 曾發表一份關於世界各地咖啡產業的報導。然而在關於巴西咖啡女性生產者的章節中，卻以「巴西的咖啡產業內沒有女性的貢獻，因為90% 的巴西咖啡都採機械化生產。」一語帶過。
乏人討論史實的遺漏，直到ITC 國際貿易中心(International Trade Center) 與SCP 永續咖啡計畫(Sustainable Coffee Program， 筆者暫譯) 於2012 與2014 出版的報告，闡明實際上女性在巴西參與貢獻田間管理與收成農活，並澄清：巴西咖啡收成高度機械化過程所替代的，多為原本女性負擔的工作。
巴西咖啡產業平權關鍵：IWCA
基於巴西女性在咖啡莊園內面臨的兩性困境， 當「IWCA 國際婦女咖啡聯盟(International Women’s Coffee Alliance)」來到巴西時，她們認為巴西婦女最迫切的需要，就是提升在家庭中的地位。除了保障婦女的人身安全，更應該透過出席各種商業會議，佔有產業與經濟的一席之地。鑑於巴西幅員遼闊，共有超過33 個咖啡種植微產區。IWCA 在當地組織獨立作業的各個部門，並明列目標，包含對產業內進行正確的女權調查、出版成冊，以及舉辦一系列工作坊等等。
IWCA 為所有在巴西咖啡產業工作的女性進行詳實的紀錄。由時任IWCA 巴西分會的分會會長Josiane Cotrim Macieira 擔任重要推手，並與44 位志願者通力完成專書《WOMEN in COFFEE》。與此同時，IWCA 舉辦一系列工作坊，在巴西當地的女權運動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，政治性地聚集並鼓勵女性。宣導女性在咖啡產業營運中，擔綱極重要角色，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，也為女性重新建立自信。
巴西是非常有效率的咖啡產國，在每個州都有獨立且中立的科學機構，讓科學家進行咖啡相關的研究。這些組織已存在超過八十年，且絕大多數的資源皆為免費，由州政府資助這些教授進行研究，並與農民們持續互動、分享產業資訊。過去由於男主外、女主內，各種學習與研討的機會，皆由莊園中的男性掌握。女性因缺乏自信心、總被灌輸自己不夠聰明、不夠資格受教育等觀念，則被留在莊園內負責施肥、收成等工作。IWCA選擇與這些科學機構合作在地課程，明定但書：如果莊園主要來聽課，請把孩子與妻子一起帶來。
鼓勵女性參與、出席商業會議的用意，即為提升她們在莊園中的話語權。女性開始了解她們不僅能夠著力農務，也可以參與理財等重要決策。IWCA 在每次的咖啡課程開始前，都會先安排一段特別課程，內容遍及法律、兩性、理財、家庭觀念等等。除了提升偏遠咖啡產區農友的生活品質外，也開始改變對待女性的待遇。宣導範例如：在家毆打妻子是違法的行為，視同犯罪。由於每次課程都是全家出席聆聽，可以讓先生心生警惕暴行可能被逮捕，同時讓妻子明瞭被暴力相待不是正常婚姻的一部份，孩子也會知曉暴力與違法是畫上等號的。使整個社群內的人，一起提升對家庭暴力的正確意識與關注。
透過相關課程與宣導，咖啡產區的農友們漸漸清楚，吸毒、暴力、虐待等行為並不正常。即使至今，教育未能觸及所有產區，但多數咖啡莊園在這樣的推廣下，已逐漸改變世代觀念。例如「家族企業」的觀念興起，改變過去家人之間以非正式「幫忙」農忙，而以一家之主──男主人為尊的工作形式。現在，透過良好的組織、部門分工與公司制度，家族制的財產改為公司制，年輕一代的孩子，多負責行銷；辛勤工作的妻子通常負責品質部門，長久以來，終於擁有實名。透過企業化的編制，使得莊園管理更有制度。
文章來源：咖啡誌vol.26〈夏季咖啡練習曲〉
